無言

可是待我買完酒回來的時候，整個庭院裏都沒有看到程長青的身影。

他不知道去哪裏了，連封信都沒留下。

一連好幾天的雨，我的仙力維持這結界困難，整個院子仿佛是第一次淋雨，滴滴答答哭個沒停。我想再過一日，如果師父還不回來，我便去蓬萊求求星君幫幫我。可是第二日我也這樣想，一日覆一日。

我無聊得只能躺在木地板上發呆，師父該不會不要我了吧？這個念頭出現又很快被我忽略，不會的，師父說了，只收我一個小徒弟的，我也沒有犯什麽大錯，不會的。

第七日的時候，雨終於停了，我收拾好行李，帶上無為師伯和師父贈我的護身符，剛要推開庭院的木門，木門便被推開了，我滿心歡喜以為是師父回來了，但是打開一看卻是司徒卿。

司徒卿的臉上一如既往的冷漠，淡淡開口，“你師父讓我來帶你走。”

“我不要，師父呢？他去哪裏了？”我想也沒想便一口回絕。

“星君自然是有事要相托，你個小弟子怎麽管這麽多。”司徒卿沒好氣地對我說，他在人間便換上那黑色的仙服，宛如脾氣不好的大魔頭。

“……那師父讓我跟你去做什麽？”

“自然是去做該做的事，你師父是桃山山君，負責渡魂魄過忘川，人間也有許多要收覆的魂魄。”司徒卿說完轉身便走，他知道，我不會不聽。

天又刮風，鈴鐺聲不絕於耳，我擡頭看著我跟師父的木牌被風吹得貼在一起，又吹分散開來，深吸一口氣，“走吧。”

我並不知道的是，程長青就站在我的身後看著我，他用了隱身的仙術，讓我看不見他。整整這七日他都在，在那棵桃樹下看著我失魂落魄，看著我發呆，可是不出一言。

程長青那日清醒過來才發覺自己做了多荒謬的事，他竟然對自己的徒弟動了不該有的念頭，說了不該說的話，他定是這些年太孤單了，才會如此，所以他要把她趕走，遠遠的，便好了。

即便這山上的風不絕如縷，即便心裏的鈴鐺響聲震耳欲聾，他也不再會多想。他不能夠的，又想起來葉泛，他的年少摯友，曾經有個雨天，一起躲在屋檐下，約定做一輩子的好友。可是自己沒有死在那場大火裏，而是死在了流言蜚語中。

他這個人，答應的事情都做不到，想做的總是做不好，看起來什麽都不在意，可是心裏卻敏感而覆雜，他太累了，害怕看到明晃晃的東西，害怕自己睜眼天空便是一面鏡子，映照出自己可怖的燒傷的疤痕，害怕自己被丟下，害怕想守護的人和事最後都如葉泛一樣，不歸，消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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